入夜,林黛玉梳洗躺下,却是惶惶不安。止不住望着屏风的方向,观察着对面的动静。然而和家中用丝帛所制不同,这屏风并不透光,看不见一点岳凌的轮廓。这样林黛玉反而能安心一点,证明对面也确实看不见她。不过,睡在她外侧的雪雁就没这么多顾虑了,吹熄了灯,便就美美的枕在了枕头上。“姑娘,快睡吧。今日折腾了许久,真是累得要骨头要散了。”一入夜,林黛玉的心情自然而然的有些失落,轻叹了一声,低着嗓音与雪雁说着悄悄话道:“今日我非要去甲板上闲逛,遇到了水匪劫持,还是岳将军在护在我身前,才没令那贼人得逞。”雪雁来了兴致,问道:“岳将军的武艺极好吧,是不是一个人打倒一片?毕竟是王府的亲卫,可不是一般人能当上的。”林黛玉用手指比在雪雁嘴唇上,“嘘,你小点声。再大点声,你就能直接去问他本人了。”雪雁连连点头,也随林黛玉低着嗓子,“哦哦,我知道了。”“武艺应当是极好,反正是一人敌过好几人,至于怎么打倒的,我没敢看。”雪雁又疑惑道:“这是好事啊,岳将军是护着秦王殿下的,这下护着姑娘,姑娘岂不是能受到殿下一般的待遇,这还有什么好叹气的?”林黛玉撇了撇嘴,她挂念的自然不是这回事,“才出门还没到京城,就欠下了两次大人情,长此以往,这还怎么还得清啊?”雪雁不熟这些人情世故,随意答着,“我估计岳将军人家也不在意这个,只要姑娘听他的话,他就会很高兴了。”“不是这个道理,还是得做些事来弥补。”林黛玉突然想到一个点子,“等入京城了,你买些针线回来吧。”“啊?”雪雁很是不擅长女红,听林黛玉有这个打算,赶忙出着别的主意,“姑娘自幼聪慧,三岁便可读文,五岁可书字,还不如写个字画送给岳将军呢。”林黛玉则是道:“岳将军是武官出身,未必读得懂,多半不喜欢这些。”“那好吧。”雪雁只好应下来,看来入京之后,她是再难偷闲了。……几日行舟,同处一间房的岳凌三人,关系也已破冰了。虽然,岳凌常常出去甲板吹风,在林黛玉还未梳妆或其他情况时要避嫌。但每一日比之前近一个月的时间沟通还多,也让他们之间愈发了解彼此。林黛玉乖巧懂事,雪雁呆萌可爱,岳凌也慢慢适应了两人的存在。而且,在岳凌的看护下,林黛玉饭食不缺,用药准时,气色也愈发好了些,甚至比登船时还好。也不枉他费的一番辛苦,岳凌自以为很有成就感。是日,弃舟登岸,因乘坐官船早到了京城两日,荣国府上没接到消息,自是没有派下人来迎接。三人又一同乘了辆马车,进入京城。一路来到京城内城,两人便不同路了。林黛玉掀起车帘,指着西边道:“我应该往这边吧?”她看过岳凌给画的舆图,自己尝试辨认着方向。岳凌点头,指着东边道:“嗯,那我便往这边走。”“嗯?”林黛玉诧异的望过来,看着岳凌道:“岳将军不与我一同去荣国府上吗?”岳凌颔首,“你不是去送信,处理家事?我需先去一趟王府交差,待处理了公务再来接你。”顿时,林黛玉稍感不安。连日来的相处,她从岳凌临近她会不安,变得远离她才会不安,内心也许已经将岳凌当做依仗了。岳凌察觉出林黛玉眸中的失落,轻抚着她的脑袋,“不用怕,再怎样,那也是你母亲长大的地方,府上老太君定不会为难你的。”林黛玉微微点了下头,又仰头看向岳凌,“好,我会记得岳将军之前嘱咐的话。岳将军可要记得早些来接我。”“嗯,一言为定。”待林黛玉入了宁荣街,唤来了荣府的管事,岳凌便换了马匹,往秦王府而去。……宁荣街上,街市繁华,人烟阜盛。复行了几十步,来到荣国府正门,“敕造荣国府”的金字匾额之下。明晃晃皇帝亲书的五个大字,彰显了皇家恩宠。如此高门大户,礼节定是繁多,若是自己生了差池,自然要被人看轻,羞辱为南边来的、没见识的穷亲戚。如此念着,林黛玉更不敢有一丝大意。待马车入门,便早早的掀开车帘,自己走了下来。荣国府上,听闻曾经国公爷的掌上明珠大姑娘贾敏之女已入府,尽皆自发的来到路两旁迎接。行过垂花门,林黛玉正与闻讯姗姗来迟的贾母撞了个正面。一见到林黛玉,贾母立即丢了凤头梨木拐杖,哭着将林黛玉一把揽入怀里,“我苦命的孩儿啊。”贾母痛哭不止,悲绪也引动了林黛玉。连日来她未曾掉了一滴眼泪,这一刻便止不住了。周围人也默默垂泪,良久才将二人劝解住了,一同引着过抄手游廊,直入到荣庆堂上。大堂正中央,一副寿字图下,摆一方太师椅。贾母拉着林黛玉手不放,二人并排坐下,又言语道:“像,与你娘亲小时候真是一般模样。”只第一面,贾母便稀罕林黛玉稀罕的不得了。陆陆续续有府上其他女眷入内,贾母也不再与林黛玉对着抹眼泪,而是与她介绍道:“这是你大舅母,这是你二舅母,这是你先珠大哥的媳妇珠大嫂子。”林黛玉一一见过礼,十分周到。人来的并不齐全,贾母再又吩咐道:“让姑娘们都来,今日远客至,将手上的活都放一放吧。”不多时,迎春,探春,惜春联袂而来,又是姊妹相认一场。个个长得都极为标致,但林黛玉自比并不逊色,处事也愈发坦然。各自话着家常,宾客尽欢之时,只听外面一阵脚步响,守门丫鬟进来笑道:“宝二爷来了!”听得一个“爷”字,林黛玉倏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,是岳将军所言,贾府的男丁到了。